少年眉目淡然沉静,嗓音温和,“殿下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安抚疫民而去,这是很好的一件事,我为殿下如此重视疫民而感到高兴。”
“但是殿下,”他的眼睛看着长孙瑾瑜。
平和没有任何攻击性的。
没有因为比太子考虑得更多而心生倨傲,也没因为对方是太子而一味夸赞吹捧。
他叹了叹气,“安抚疫民不是简单的一件事,不是殿下说几句温情的话,军队在旁威慑就能够做到的。”
长孙瑾瑜的想法在乔琅的意料之中。
长孙瑾瑜一直处在深宫,甚少接触外界,偶尔的出宫,也是写意天鸿鹄楼这样的地方。
没有接触过,自然也不知道有些东西是很复杂的。
“殿下没有见过疫民,不知道疫民是什么样子,在殿下的心里认为疫民是正常人,所以殿下才会想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,可事实上,疫民在某种程度上,已经脱离于人的范畴。”
“现在阑珊城的疫民,身上背负的是饥饿、贫困、绝望与死亡,很多疫民不愿意死,为了活着他们可以不择手段,包括吃其它疫民的尸体。”
人吃人,活人吃死人为生,死人身上的瘟疫加之更重将活人也变成死人。
“在被瘟疫传染的城镇里,人伦的秩序已经荡然无存。”乔琅低垂下眉眼。
他接触过这样的疫民们,他知道他们有多可怜,也有多恐怖。
原本善良热情的摇人,因为瘟疫而变得散失人性,因为知道命不久矣,便不再压抑人性的欲望。
□□掳掠,偷杀抢夺,人性的恶被放大到极点,被传染了瘟疫的城镇,裴穆称之为——地狱的雏形。
“况且,”乔琅声音一顿,接着道:“有环月城封城在前,殿下,你觉得他们还会相信你的话吗?”
“万一其余两国有奸细混入其中扰乱民心,又该如何?”
长孙瑾瑜的瞳孔因这最后两个问题猛的扩张,继而骤缩。
他并不蠢,眨眼之间就全部想清楚了。
父皇下令封锁环月城,天下皆知,环月城万人哭喊震天动地,世人皆闻。
瘟疫无法根治,被传染的城镇疫民决然活不了,尽管如此,他们依然想要活下去。
人性惧怕死亡,为了存活,做出很多匪夷可思的事情便是理所应当。
面对这样的一群人,认为他是过来封城的一群人,他们会怎样做?
他尝试将自己放在疫民的位置,最后得出了答案,疫民绝不会信他半句话,军队的镇压反而会起反作用。
若是真心为救他们而来,为何要带军队,带军队无非是为了镇压,镇压什么?无非是镇压拒绝封城的疫民。
这样一想他便心惊胆跳起来,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愚蠢至极。
若真的按他刚才的想法去做,再加上奸细混入其中,结果可想而知:矛盾会越发对立尖锐,到最后爆发自己难以承受的后果。
长孙瑾瑜一时间有些颓然,他哑声道:“是孤太过想当然了,若不是阿琅给孤指出来,孤还不知道要犯多大的错误。”
他这个太子,当的实在是——
乔琅知道他现在的心情,他端起茶奉到长孙瑾瑜眼前,微笑道:“若是殿下什么都想到了,那还需要我做什么呢?”
“身为殿下的伴读,便是殿下的半个臣,为臣之责,不就是为主上分忧,辅佐主上吗?”
“殿下提出殿下的想法,我能做的,便是提醒殿下让殿下的想法更为周全,以便实践的时候能够达到更好的效果。”
“若是一个当臣子的连这些都做不到,那他还能做什么呢?”
“所以殿下,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。”他轻声道,“很多事情总是要慢慢来的,你还有很长的时间。”
从一个太子成长为一个合格优秀的皇帝,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,谁也不能一蹴而就。
而最重要的东西,长孙瑾瑜已经有了。
心怀天下,有仁爱之德,愿为万民造福,这是为帝之基石,然而这却是很多皇帝无法做到的。
权力太大,欲壑难填,谁能忍得住,不为自己?
谁都忘了,皇帝的本质并不是为己,皇帝的本质是被绑架上权力最高处的囚徒。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,很多事情便是身不由己,拥有的,失去的,到最后只有孤独。
甚至有时候自己都觉得——生命不过是行尸走肉,无什有趣。
长孙瑾瑜接了茶,“孤竟被你安慰了,真不可思议,阿琅。”
原本还有些彷徨不知该如何做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,在伴读轻淡温和的声音里,一切浮躁和不安都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乔琅笑了笑,并不请功,“殿下,那我们继续?”
“好。”长孙瑾瑜颔首。
“敢问殿下,阑珊城的疫民为何饥饿贫困?”乔琅这次不再将一切厘清在长孙瑾瑜面前,而是以询问的方式来引导长孙瑾瑜。
长孙瑾瑜陷入沉思,手中端的茶茶香入鼻,清幽淡雅,如他的伴读一般。
似空谷幽兰,胜雪中寒梅。
他斟酌了下,回道:“瘟疫传到阑珊城后,阑珊城的商贾们带着钱粮仓皇离城,城中余粮不足,人们有钱也买不到食物,钱不是钱,只是废铜烂铁,故贫穷饥饿。”
“殿下当真聪慧。”乔琅一笑,夸赞道。
长孙瑾瑜却是不敢再得意了,他顺着往下继续摸索,“贫困饥饿,自己性命得不到保障,更不会顾及他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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